有时候在半夜醒来,我就会不禁问自己……如果有机会能够再见到您,我会想和您说些什么呢?太多太多,思索反覆,最后却是万千的话语梗在喉间说不出嘴。或许因为我知道,不论再怎么去设想,您也已经和妈妈一样,与我和兰阴阳两隔了。
是啊,所以,谁能来告诉我,现在的这种情况……我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呢?
银色的莫比乌斯环,伟岸的身影挡在他和冥简的冲击波中间,那本应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影像的——
“——暝天,不要发呆了!虽然你老爸我很帅是事实,但现在还是先集中精神拿起剑吧!”
挥舞无锋的白银的龙骑士……魔魂•义龙!
“啊……!我知道了!”
一把擦去脸上的苦涩,诺暝天重新调整重心摆出多拉贡架式。只见陷入混乱的冥简再次将手中的竹简刺出,他咬咬牙准备举剑硬接下来,但义龙已经挺立在他的身前,只听一声震动天地的大喝,一道新月型的闪光剑气犹如镰刀般自他的刀锋往前,收割一样将刺来的竹简全部砍断成碎块。刀光剑响过后,只见浑身冒烟的义龙屹立在黄昏的天空下:
“爸爸……”
“魂衣已经撑不住更多的攻击了!暝天,要动起来和它周旋!”
“——我明白了!”
诺暝天咬咬牙,让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再度活跃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让他本来已经沉重的血肉似乎又变得轻盈了,他深吸一口气,让黑暗的力量释放出来中和掉伽流太的副作用,而后中心朝前准备跑动:
“我们的话就能办到……暝天,对面不过是仗着不死之身的卑劣小人而已,你可以打败它!”
“爸爸……!”
诺暝天猛地发力,再度张开漆黑的翅膀,用力一扇腾空而去。“什么——?!”趁着冥简的视线被诺暝天吸引过去,只见义龙一个箭步就来到了它的跟前,一拳轻轻贴到它的胸膛上:
“喂……手下败将,你在看哪儿呢?”
“什——!”
还不等冥简反应过来,只见义龙运行全身的气汇于左拳一点,没有活动,却在瞬间将爆发性的冲击倾泻在了冥简的身体。令它瞠目结舌地,冥简的胸膛身陷进去一个坑,全身似乎在逐渐碎裂:
“可恶……!你知道我是不会吃这种把戏的,义龙!!”
“呵……当然杀不死你的不死身,不过连续复原这么多次,你的身体也已经脆弱得暂时动不了了吧。”
“什么——”
“——受死吧冥简!!”
一声怒吼贯穿天地,恶鬼还来不及抬头,只见一道从天而降的流星便直直落在了它的位置。烟尘漫天,诺暝天的剑穿透了冥简的身体,只见他往外一卡,剑就如锚一般固定在了它的体内。
“——时间赶上了,暝天!”
“啊,我知道了!”
“搞这种小把戏!你们这群蠢货,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冥简脏话狂飙,两手伸出想要掐住诺暝天的喉咙,却被后者举起的手给挡了下来,反将它的手扭转锁到身后:
“你的野心结束了……!回到,黑暗中永眠吧!”
“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完,诺暝天就以剑为支点锁住冥简带它往高空而去。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感到身体一阵脱力,四肢像是脱离了他的控制一般。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翅膀消散,整个人直直地朝着地面坠去:
可恶,就差……那么一点了——
“——烦人的苍蝇!受死吧——!!”高空中,只见冥简狂笑着,张大嘴巴汇聚能量,准备朝诺暝天及其身后的大地射出足以摧毁一切的冲击波:
然后在那千钧一发之刻,一支闪光的长枪如利箭在空中直直刺入了冥简的身体。连出声的时间都没有,冥简的身体就被由内而外迸发而出的光芒撑爆了。光芒甚至化为柱子上天下地,洞开出不知何去的漩涡,像是化为天地的支柱:
“——阿莱龙!!”
随着一声长啸,一条带着翅膀的白龙竟自天边驾云而来,在其背上的徐子航飞扑出去接住了下坠的诺暝天。穿越白色的莫比乌斯环,魔魂•击龙如鸟雀般带着诺暝天轻盈地落在了地上,白龙穿过光环也化为粒子消失了。
“赶上了……暝天,你没事吧!”
“是子航啊……”诺暝天吃力地笑了一下,“我相信,你一定会过来的。”
“是……”
徐子航轻轻地把诺暝天放到地上,后者踉跄两步解除了铠甲。他的身体已经要撑不住了,但他仍然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转过身朝徐子航笑了笑:
“怎么样,成功了吗?”
“是……多亏有你,我现在明白了……什么才是守护者真正的荣誉。”徐子航说着朝诺暝天抱拳行礼,“最后……封神之矛响应了我的呼唤,把冥简彻底消灭了。如果没有你,我想我是不可能做到的——”徐子航正说着,诺暝天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妄自菲薄……是你那份想要守护童关、守护梓铃的心,帮我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是啊,子航。”徐子航手中的破邪缨枪也久违地发出了年迈的声音,“老夫一直在看着……你凭自己的意志克服了心魔,又成长了啊。”
“爷爷……”
徐子航望着手中的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看向诺暝天:“有个声音,让我不要输给心中的黑暗。在那里我看到了梓铃和大家也在努力,所以我想……”他的脸有些因为害羞而泛红,“我想,我做人家哥哥的,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认输啊。”
“那么,等回去就和梓铃好好说清楚吧?她一定也在等着你呢。”
“——嗯,暝天!”
两人相视一笑,享受着这激战过后难得的安宁——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们得想办法尽快离开黄昏世界——想到这里诺暝天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过头去看向身后:
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方才还惊天动地的战场,如今只有风吹动的沙尘一阵阵地拂过而已。
“……暝天,怎么了吗?”徐子航有些担心地凑上前来,诺暝天则释然地叹了口气。
“不,没有……可能只是我出幻觉了吧。”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怎么通知凛夫人她们将我们传送回去呢?”
“冥简已经被打败的话,门应该会重新打开。总之,我们先回到生命树去吧。”
“好。”
不敢久留,两人立刻动身了,或许也是这份战后的疲惫与放松,让他们忽略了在方才冥简被封神之矛刺穿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撕破空间要现形出来——
……
生命树的外观仍然像是已经枯死一般。两人翻过几道山岭,徐子航在前头警戒着开路,诺暝天赶在后面,额头已经布满了虚汗。就差一点就能回去了……他粗喘着气,但是却不敢放松。不知为何,在封神之矛已经消灭冥简之后,徘徊在黄昏的这份诡异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散去。走着走着,他感觉视线发黑,头在某个瞬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暝天……你已经不可以再战斗了!”
“什么——”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猛地清醒过来。自己刚才这是怎么了……不,不管怎样都必须撑到回去之后。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了,他怎么可能甘心在这里就倒下呢。
但是,好不容易解决了冥简的危机,剩下的影子士兵由于群龙无首很快也会消散,童关和禅海终于重新得到了安全,忍的灵魂得到了安息……还有,白澄空真正的灵魂也救回来了,剩下的只有回到禅海,只要和兰回去就好了……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吗?
……
“再次确认讯息!你是在开玩笑吗!?”
“这是紧急事态!我重复一次,这是紧急事态!反攻入圣堂的魔魂们,他们全部都看到了!”
“什么意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是七十二柱凶手——是七十二柱凶兽——”
“大神官……魂之圣堂的中枢,大神官!被七十二柱凶兽其一给吞噬了!”
……
天色突然暗淡下来。诺暝天一下子察觉到不对,猛回头,只见身后半空中,数不清的黑暗正往一点如漩涡般汇聚。下一秒,只见一道光线射出,直直射向了两人的方向:
“子航,赶快趴下!!”
“诶——?”
徐子航还没有反应过来,诺暝天就飞扑过来按住他,两人一齐扑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炙热的光束从两人头顶不到一米的位置穿过,只见一道平移,生命树,整个黄昏世界引导灵魂的中枢,竟被拦腰一分为二:
“什——生命树?!”徐子航难以置信地惊呼道。诺暝天咬了咬牙,一回头,只见那道足以开天辟地的光束剑,竟是从那点黑暗的一个身影发出,而本应击坠冥简的封神之矛,此刻握在他的手中,下一秒,被捏得粉碎:
“……!?”
“虽然比预想得快了一点……不过居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一个阴险的声音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冰冷了几分。诺暝天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因为这个声音他绝不可能忘记,造成了诸多悲剧的元凶,杀死爸爸妈妈,杀死忍,玩弄白澄空灵魂的黑手:
“——欧阳皈!!!!”
“我要感谢你啊,诺暝天•多拉贡……打倒了那个凶鬼,这样我就能取回寄存在它那里的东西了!”
“你——!!”诺暝天气愤地想要披上铠甲冲上前去,但被徐子航给及时拉住了:
“暝天!不要冲动,就凭你现在的身体!”
“啧……”诺暝天牙齿咬得咯咯响,但还是忍住了不轻举妄动。
“不可能……你应该已经被交给魂之圣堂了!你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真是可怜……你那时候就应该直接给我致命一击,太可惜了……”欧阳皈的声音故作惋惜地说着,“渺小的人类居然还妄想和恶鬼对抗……人类希望的最后防线——魂之圣堂,在七十二柱魔兽的面前不过就想纸糊的房子一样脆弱。不过你或许应该感激我……”
“感激……?去你的!”
“哎呀,主的福音终要惠及大地,你这样的不知感恩可不允许存在——我可是吃掉了那个大神官,那个先前顺着我的意思走派人追捕你的大神官,居然胆敢假扮皈依主人发动偷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那家伙的能量可真是足啊,那几百个魔魂都没有试过让我吃得这么撑——”
“——欧阳皈!!”
“暝天,是凛夫人的信号!她们准备好把我们传送回去了!”徐子航看见了手中扰动的铜铃,凑近诺暝天耳边低声说道。诺暝天咬咬牙,不甘地转头看向被砍成两半的生命树,树的上半部份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整个黄昏都仿佛在哀嚎一般震动着:
“……我知道了。”
“抓紧我的手!”
“哈哈哈哈!诺暝天•多拉贡!只能抱头逃窜吗!?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到最后什么都保护不了,你就逃吧,逃吧,尽管逃吧!你就睁大眼睛看着我再一次把那个女人杀死吧!要不是那家伙的潜意识在一直抵抗,我在那具身体里早就醒来了——搅乱了我整盘计划,这笔账我等着和她算呢!不过,现在要干掉你只是时间问题,我就大慈大悲地暂时饶你一命!”
“你说什么……”
面对着欧阳皈的仰头大笑,诺暝天望向生命树的视线在颤抖。
“忍——”
连思考都来不及他的身体就已经动了起来,但是从生命树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冲击,就像是一只手轻轻推了他一把,他往后倒去被徐子航给接住了:
“暝天——!清醒一点,你怎么了!?”
“我——”
他脑袋空空,只是努力往前伸出手,就在这时传送起了作用,他和徐子航的身体一下子就变得透明了:
“暝天抓稳了,传送要开始了!”
“——”
眼前生命树的残骸变得模糊,他只知道有大火在周围燃烧,燃烧,然后,然后——
“暝天……请忘了我吧,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怎么可能啊!!!!”
但是他的声音不知道传到了哪里去,他最后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虚无。
空间指定,时差无效——
传送完成,他和徐子航一齐回到了有太阳照耀的温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