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现实和天堂是两种力量

真的,其实从开始一直到最后,你始终可以这么认为,是你打开了这个世界,是你投入其中,是你选择了你,是你最后关闭了这个世界。

扁奇一直厌倦生活,厌倦世界,厌倦自己,甚至厌倦父母,如果前三种厌倦尚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那厌倦父母则远远是越界了,这一切源于一种认识和现状,在他看来,爸爸妈妈只能生产出智力平庸和长相平俗这类特点的孩子,只能提供简单粗暴的教育,而这个社会呢,无论那教科书无论那讲堂上无论那电视里,是怎样道貌岸然引经据典吹拉弹唱,都掩盖不了他每日环境里的冷漠、势利和妒忌,他就是这样平庸平俗,他就要面对这样的环境。

那他还能怎样,换一个他,换无数个他,在这种模具里,也是这种状况,既然是失望,但溢满心头的竟然是厌倦,无论这种认识是自觉的还是被动的。

既然智力平庸,扁奇的学习成绩就不会很好,他很努力,但到了高二以后,努力已经远远不够了,家长会时,班主任淡漠而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爸爸:高中毕业没有问题,大学基本没戏。

那是个夏夜,天空像被戳破无数个孔洞,细碎的光透露进来,大地并没有浮现丝毫凹凸,还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班主任四十二岁,孩子还很小,老婆是校工,每天收发室闲着,但不能迟到早退。两口子收入普通,单位的房子,不用交房租,一天三顿饭,一周吃一次肉,四季每人四套衣服,正常轮替着。周围每个家庭都这样,所以彼此间无须羡慕嫉妒,他和她的家庭生活可以算美满,美满的概念可宽可窄,不同的人理解不同。班主任教物理,每天都有课,两个班,八十多个学生,每天都要批改作业,即便是应付,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甚至记忆,每天就是各种细节的重复,每个晚上,他面前都是四堆新旧不一的作业本,要识别各种各样的笔迹,其实这就是工作,他已经习惯了,也就不是什么烦恼了。所以,当扁奇的父亲问到扁奇的情况时,班主任没有情绪,淡漠和直截了当都是最有效率和最省力的表达。

扁奇的爸爸很窝心,一直盼望孩子考上大学,有份好工作,生儿育女,发展发达,将来或许可以跟着沾点光,虽然这些年也知道他的学习与日俱下,好似彩票中签的概率下降一般,但总还是有些侥幸,班主任的结论犹如上帝的判决,爸爸很烦躁,他似乎突然间看到了末日。

被人贬低很令人沮丧,扁奇却是很不服气,但挫折太多了,这个挫折就跟其他的挫折一样,随着日子悠悠地流淌,也就溶解了消散了,或被别的情绪掩盖了。

扁奇还是发现了,后座的家伙背书还是很快的,对于他来说,也许需要十分钟时间才能记住那大段的文字,而他后座的家伙,也许只是三分钟,或许更短,那些函数题,优秀的同学可以如流水般解决,而对于他,时断时续,如同那卡住的录音带一样,即便是拍拍打打也是无济于事。

他不服气,就是不服气,这一切是如此不公平,世界将他平庸地塑造,却让他理想远大。

这种可悲就降临在他身上,怎么办?这是不公平的世界,扁奇就是这么想,他要讨还公平。

高三的生活被学习完全主导,天空是灰色的,树木花草都是灰色的,整个世界是灰色的。望着那喜欢的女孩的背影,这是扁奇生活的唯一欢乐,那种喜欢,是和胸部、屁股和曲线割裂开的,仅仅是脸庞的美丽、眼神的闪烁。他想得到她,至于什么才是得到她或者得到她会怎样,他都没想过,他能想到的是,她喜欢他吗?至少从这一点上看,他还算务实。

扁奇有几次站在郊外,望着那永远不变的山野,那耀眼夺目的太阳光芒,那奔来赶去的白云,他总是想象着落日赶往的大城市,那里一定有熙熙攘攘的人,有色彩斑斓的生活,他想自己一定要努力,自己一定要幸运,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到达那个胜境,还要带着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也是同学,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爱上她了,她真是很漂亮。

那是个深秋的下午,阳光暖暖地涌进教室里,当班主任介绍新来的女同学时,金黄色的光芒、白皙肤色、羞涩的眼神和秀美的脸庞就永远地刻在他心上了,一切都静止了,包括微风吹拂着她的刘海,那发丝悬在空中凝固了,像冬天的枝杈,就是那一刹那,他觉得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呼吸自己的颤抖,甚至闻到了空气的味道。他觉得一切开始有了意义,他想拉着那个女孩,一起奔跑在旷野上,给她描述在这无际的天和地中他会战胜多大的风雨和建起多么恢宏的事业。

可悲的是,他只是普通男孩,即便在班里几十个男孩中,他也毫不出色,更可悲的是他不这样认为。

不能用怯懦或害羞或明智来解释他没有表达自己的爱,他只是在想,至少要用学习成绩来拯救困境的自己,一定要考上大学,然后才是她,这个先后次序表明他还是有相当强大的自我控制力。

扁奇发奋读书,变换着各种学习方法,变换着各种折磨自己提高成绩的手段。

若这个世界存在上帝,上帝若在这个时候俯视这个高三群体,他会发现,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像野草一样密布的、呈现立体状平面状的学生们,都在各种努力着,虽然上帝宽爱无边、知晓万物,他又怎能认作扁奇更需要拯救。

多少次的模拟考试,扁奇只能是中等,机会渺茫,他觉得自己像一头鲁莽的公牛,毫无希望地冲撞眼前的楼房。

当正面厮杀或是决斗已无法取胜,智者就会选择迂回或是偷袭,表面上可以说是聪明智慧,实质上则是破坏规则。

扁奇仔细揣摩高考的流程和考试环节,他不断地打听,不断地询问,然后在脑子里反复演练,在最后几个月的模拟考试中,他也在试验着自己的办法,为此班主任已经正言告诉他:这种考试,这种时候,你还作弊,高考时候,你会被赶出去的。他一副懊悔神态,甚至眼圈里含着泪:我知道错了,现在每晚都睡不好,我一定改正,他故意语无伦次,在这些絮叨中,老师一不留神,也会被他搞得主次颠倒,忘记话题。这样几次后,他还是发现了规律,高考时,带书带纸条都不安全,考试途中传纸条也很愚蠢,这类性质恶劣明目张胆的作弊肯定会被格杀勿论,但临交卷前的几分钟内,监考老师疲惫,考生松闲有度,这时协同配合会大有不同,甚至交卷时候,拿别人卷子抄两笔,老师也顾不过来或者老师懒得多事,顶多怒喝几句,然后还有一些细节安排,一定要有预判。

这个世界上再无常的事件也是有规律的,有的事件发生的概率比较大有的比较小,聪明人所做的事情是分清楚大概率和小概率然后采用不同的对策。

无论如何,一切还是基于自己的成绩。高考,主要还是考自己的水平,在这种重大的考试中,作弊顶多能帮上百分之十,操作好百分之二十,但百分之五,对于他就已经够了。不管怎样,还是要发挥好自己,有时候作弊心理会严重影响水平,反而得不偿失,自己会做的一定不能错,容易的先做,需要时间思考的后做,似是而非的尝试做,很难的,坚决不做,那是留给顶尖大学的学霸们。

正是炎热的时候,高考来了,临出门时,扁奇不断鼓励自己,一定要发挥出色,他内心激昂但外表拖沓,甚至没洗脸,一副消沉神情,他还往脸上涂了点白面粉,以示苍白。走在街上,感觉周围一切都在给这大事件让路。

这世界折磨或诱惑芸芸众生有很多办法,我们常称之为意外,扁奇竟然被分到第一排,并且是最靠近监考老师的座位,这意味着他的最后几分钟理论完全失效,若发现他在眼皮底下越轨,监考老师会直接把卷子扯走。

有的人在意外中摔倒,有的人则借用意外获益。

这可坏了,扁奇心里盘算,他的心咚咚地跳,他反应很快,马上有了主意,扁奇随即做出一副颤巍的模样,附之以深深的咳嗽,向后面看了几眼,看准目标点,然后走到后排女同学的边上:

“请帮我好吗,我感冒了,怕风,咱俩换个座位,好吗?”

那女同学白了他一眼:“我也怕风,那么靠前,我不去。”

他似乎已有准备:“帮我一下吧,我妈给了我一百元,我送给你了,帮帮我好吗?”他言辞恳切,有泪徘徊。那时的一百,还是个大数字。

这时监考老师喊了一句:“干吗呢,回座位。”

女同学开始收拾,犹豫的慢,但毕竟是一个月的花销,她有点迟疑。

他接着说:“考完这门后我给你,钱在家呢。”

女同学“哦”了一声就走向前排。

监考老师看着女同学坐到第一排,就问道:“这是你的位置吗?”

女同学呆呆地望着老师又马上避开老师眼睛。

“嗯,不是,他说他感冒了,怕风,要换座。”

监考老师不假思索地说:“不能换位置。”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向后排的他,“这是高考,不能你想换就换,马上回去。”

扁奇这时眼泪下来了:“我就说不想考了,我妈偏让我考,我病了,医生说我不能再被风吹着,我就只能换座了。”

然后他就开始咳嗽,接着竟然从口袋里拿出张纸:

“您看,这是病假条。多亏我带着了,我昨晚也没睡好,总是做梦,想去医院挂急诊,可能我得肺炎了。”

监考老师接过病假条,只瞄了瞄病假条的笺头,印刷的是医院门诊部,看着他的苍白和咳嗽,递还给他,“别啰唆了,这么大的男人还哭哭啼啼,准备考试吧。”说完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突然又转回头:

“你怎么带着纸进来的?”扁奇庆幸自己没有转换表情,他很从容。

“门口老师检查过了,病假条可以。”

监考老师似乎舒了一口气,走了。

扁奇知道这道坎过去了,马上整理心情,集中精力应付考试,前面的家伙成绩很好,要搞定他,他捅了捅他,小声说,“哎,哥儿们,帮帮忙,别捂那么紧。”那同学并不理睬。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他对语文比较有信心,无须偷看,第一门考完后,他就尾随那学霸出了门:“帮我一下,每门给你一百。”

学霸说:“这是高考,让监考抓到就惨了,不行。”

“你只要在最后几分钟,把考卷让我看到就行。”

这次考试扁奇一共花费七百元,他考得应当不错。这毕竟是笔不少的钱,当他开口向爸妈讨要时,他说道:“我若上大学,你们愿意花多少钱?”

他觉得无须隐瞒,该诚实的时候一定要过度诚实,这样就会获取超额信任。他接着将算计和运行过程全部托出,爸妈很惊讶,也不免担心和庆幸。但就是从此以后,对于家中大事,他们开始跟他商量了。

无论怎样,那女同学还是不好意思接他的钱,反复说算了吧,你毕竟是病了,我也应该这么做。他倒很坚决,反复几次,女同学收下了一百元。

学霸也毫不例外,再三说太多了,少点就行,他坚决依旧,学霸收下六百。

在他的理解范围内,答应的事情就应做到,尤其是涉及个人利益,何况,他已经赚到了大便宜。在他不理解的范围外,某种特质在他身上发芽生长了,而这种特质很多人一生可能都无法触及,但他具备了,他注定会异乎寻常。

高考志愿表开始填写了,他只选取管理系,无论是重点或是普通院校,管理别人是人生的最高目标。他还记得高一时,看到妈妈在恳求单位领导的那一刻,那位领导毫不理睬,脸扭到一边,无论妈妈如何低三下四地恳求,他当时的念头就是过去狠狠地踢他一脚,他当然没冲动,但对领导的概念刻入脑海。

也许是心智尚未发育成熟,也许是过多的思虑,孱弱年轻的身体无法扛住这么重的算盘,扁奇病倒了,发烧,几乎持续一个月。

在高考分数颁布临近的日子里,每个人都是那么紧张,每一天都被赋予了独特的意义,天空、白云、月光、家、食物、朋友、愁容如同空气般包围着,对于扁奇而言,这些都是无知无觉,他的身体折磨他的感觉,他的感觉折磨他的意识。

他越来越不自信,梦中看见高考错题了、漏考了、被警察抓起了、被女同学揭发了、七门课全是零分,醒来后,就不断地安慰自己,庆幸是在梦里。但分数毕竟没有公布,他能有多大的自信安抚理智和疏导病痛的身体呢。

也不时有同学拘手缩脚地探望,也有父母不时地责怪式安慰,这一切都让意识不断地中断、延续、转移、分岔。

扁奇经常想起这初恋,因为是单相思,因为只有自己是主语,也许称作初爱更为恰当,他自嘲着。她在干吗呢?会今天下午就来找我吗?会见到我就说喜欢我吗?会跟我拉手吗?他就这样放任地想着,只要能转移病痛,只要能将无聊转移。

日子一天天在临近,还是太慢了,一切充斥着停滞和无聊。

这世界不断地让你失望,不断地让你出乎意料,但只有几件事或几件大事在你意料之中给你惊喜,也许就够了,他想,我预计自己一塌糊涂地失败,这是预料中吗,那高考给我个意想之外的成功吧。但我若预料自己辉煌地成功呢,那千万别给我意料之外。

每件事都按照自己时间自己的道理去展现、铺开、绵延。

高考成绩公布了,他不但过了录取线,甚至还过了重点线。

“啊!啊啊啊!”扁奇独自站在郊区的田野上大喊,太兴奋了,他似乎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在脚下铺开了,正如这低垂的白云和太阳,在天空中涂抹着新的蔚蓝壮丽。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呀,难道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世界吗?”他似乎生出横行无忌的信心了。

他的举动如同突破了几代人的平庸,他通过作弊获得的超额分数,对于貌似公平的高考机制是个挑战,并且在没有代价或者代价很小的情况下,也对公共道德是个挑战。若这是个公平的世界,这一切会像云朵一样来去无踪吗?会有报应吗?他会如何?

也许报应就是:高考本身就是个笑话,他为未来所付出的所有学习努力就是浪费,所有的心思和投机都是自我毁灭。这或许才是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结果。

或许还可以这样说,有时与其有目的地奋斗,其实还不如漫无目的地彷徨。

武汉一所大学的管理学院录取了他,看到通知书那一霎,扁奇眼前的周围似乎消失了,代之以想象中的世界呈现,从那一刻起,他发现自己的一切有了意义,所有动作有了意义,他开始经常被自己感动了。扁奇有种冲动,他想象自己可以随时随地放松起来,让自己跳起来唱起来笑起来,就在大街上,自己不再压抑不再正经,把周围的万物包括人都看做石头树木死物一般,像那天天游荡在街上的精神病,或许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那天一个绰号叫“禾几马户”的同学在街上看到他时,“怎么你了?考上大学了,就看不起人了?”

扁奇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近视眼严重了,没看清楚呀。”

其实扁奇知道自己不会看不起人,自己是看不到人了,他的心已经被万物充满,像注满了水,他甚至看不见自己了,他似乎是万物的思想了。

在他的周围,熟悉的人都是抱着羡慕和嫉妒的心理面对这平庸的家庭,孩子考上大学是一种家长的巨大成功,这意味着家长会有命运变化的可能。本来周围的每个人都沉溺在眼前的世界了,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归宿,而一个跳出自己归宿的人,那很自然会引致其他人情绪的波动。

如果你知道人间这种真相,还认为这世界上是充满善良和爱的,那你一定是一厢情愿的幼稚或者虚伪。反过来这真相也表明那周围的人跟扁奇一样,其实都在厌倦都想离开都想改变。每个人其实都因为这无处可逃而轻微地厌世。

那是几年前热映的《少林寺》,当年这位被称作“禾几马户”的同学迷恋和尚的英武,时时口称阿弥陀佛,后来被有才气的同学笑称“秃驴”,被更有才气的同学拆碎成“禾几马户”。这位禾几马户不无忧虑地看着他,“近视眼,哦,小四眼,那抓紧配眼镜呀,别装武林高手。”看着扁奇走远,禾几马户心里暗骂几句,继续闲逛着。

禾几马户没有考上大学,爸爸让他去建筑公司做工人,说是暂时过渡,将来学个技术活或者将来当个小领导。这种说法给他描画了一个可实现模型,爸妈自己也开始信以为真了。然后他们开始给他张罗老婆,对于禾几马户而言,和所有同学一样,多少年来一直学着古今中外英雄人物的事迹和一本正经的人文思想和各种缠绕头脑的数理逻辑,现在突然转换成低级的体力劳动,那怎能是一个对世界有所憧憬的年轻人所能忍受的?经历反抗、无奈、妥协、接受这些阶段后,不免产生了对可实现模型的依赖,也就是有新的目标了。禾几马户非常羡慕扁奇考上大学,并陷入深深的嫉妒中,但又能如何,只能连同伤心一起自生自灭了。

后来,禾几马户学了技术,自己开了家汽车修理店,娶了一个不施粉墨的老婆,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白天睡到自然醒,晚上按时自然困;有客户上门,就忙一阵,钱自然不缺,绝对没有拖欠,中午啤酒肉串晚上白酒海鲜,往来各种旧相识,聊天吹牛互不亏欠,伺候得身体健康快活,虽没有别墅美女各种奢华高尚和威严,但有小家平静和周围的广阔田野和每天的夕阳西照。毫无疑问的是,他一定会坚决地捍卫爸妈这辈人的现实道德。

禾几马户若能够像上帝一样俯视这个扁奇和这之流的所谓才子佳人的未来,一定不会羡慕嫉妒。

有的时候,你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搭出了积木,在一些人的眼里是创意非凡,但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是幼稚不堪。

那位女同学拿到了扁奇给的换座位的一百元钱,那种赚便宜的理解和兴奋是难以压抑的,当她通过嘴的述说得以发泄后,自然也传播出去,但就如同深海中浪花,自生自灭。

学霸似乎很镇定,他过去经常被人要求提供帮助,这次唯一不同的是收入丰厚,他明白这事自己也有过错,所以他能安抚自己,平淡待之。后来的发展正像自信的那般,他考进了复旦大学,他在大学里依旧很优秀,甚至还增加了刻苦的因素,据说曾经连续三个月不出校门,然后又考进上海交通大学的研究生,后来就留学美国,在美国娶妻生子,只是老婆不漂亮,孩子好几个,自己买了房子,开一个省油的日本牌子车,过着日出教书、日落思乡的日子,偶尔回国。但回来后,发现国内巨大发展,发现金钱美女权势艺术奢华泛滥,自己那些自信变成无边的感慨,再往后,他就很少跟同学接触了,他的科研项目很成功,行业内很有名气,但他还是开着那辆省油的日本车,老婆跟那些漂亮女人一样变老,然后一起丑陋。他有一句话堪称警句:生活不就是这样么,在平淡中你能挖掘到很深刻的快乐,那快乐可以深入到地下十八层。

“孩子,我们捡到人家丢失的钱包,若看到了失主,是要归还的。你这件事,我们也说不清楚,你真是不能糊涂呀,将来怎么样,你自己把握好吧。”妈妈和爸爸这样告诫着,这是在扁奇临去武汉前。

爸妈不也是希望他比其他人过得好吗,孩子自己找到了出路,无论是通过什么方法,爸妈所做的,就是保护。

彻底离开了,带着行李,带着无知,带着冲动,带着浪漫,带着野心,出发了,就像翻完了一本书,又打开了另一本书。扁奇暗下决心,要做一个新的自己,在这个新的起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