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马赫。
古特的手指在战机的触控屏上舞，将推进器推到理论极限之外。驾驶舱外蒙皮因空气摩擦而泛着暗红色，温度警告灯疯狂闪烁。身后的三个不明飞行物却像不受物理法则约束般轻松跟进，它们三角形的黑色机体表面没有反光，仿佛吞噬了所有照射过来的阳光。
“见鬼！“古特猛拉操纵杆，战机近乎垂直地冲向平流层。加速度将他死死压在座椅上，视线边缘开始发黑。雷达显示追击者不仅完美复制了他的机动，还在不断缩小距离——5公里、3公里、1公里...
当第一个不明飞行物贴近到500米时，古特看清了它的细节：光滑的表面上流动着与太平洋基地墙上相同的符号，这些蓝光纹路组成复杂的拓扑结构，随着飞行姿态不断变化。更可怕的是，他战机的所有电子系统突然开始自主运行，导航屏上自动标记出一条通往北极的航线。
“想带我去兜风？“古特咬牙切断自动驾驶，同时启动了机腹下的电磁脉冲弹。这是理论上能瘫痪任何电子设备的终极武器——但对那些飞行物毫无效果。脉冲波穿过它们时，反而被吸收转化成一圈美丽的极光状光环。
昏迷中的杰铭突然抽搐起来。他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音节：“...记忆...是钥匙...“
古特还没来得及反应，最近的不明飞行物突然加速，几乎贴着他的右侧机翼并行。一道蓝光扫过驾驶舱，他的太阳穴顿时传来剧痛——就像有人往脑壳里插入了一根烧红的铁钎。破碎的画面在意识中爆炸：
[2247年8月15日柯伊伯带第7号中继站]
[十七名军官站在观测舱内，窗外是巨大的冰晶天体]
[仪表显示引力异常，某种多面体结构正在矮行星背后浮现]
[尖叫、鲜血、融化的合金墙]
[最后记忆：自己将枪口对准太阳穴...]
“啊——！“古特惨叫出声，战机因此失控旋转。在意识模糊的瞬间，他看到追击者释放出某种力场，像蜘蛛网一样包裹住他的战机。仪表盘所有读数都变成了陌生的符号，与解码器上的一模一样。
就在他准备迎接死亡时，北极方向突然射出三道猩红的光束。这些光束精准命中追击者，将它们击退数公里。古特的通讯频道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
“将军，跟着导航信标走。除非你想成为第127次收割的第一个标本。“
战机的导航系统自动激活，屏幕上出现一条闪烁的红线，直指格陵兰冰盖某处。古特瞥见雷达边缘有十几个新出现的信号——是人类战机，但机型他从未见过：流线型机身没有任何可见的推进器，表面覆盖着类似太阳能电池板的奇异材料。
不明飞行物似乎被新出现的敌手激怒了。它们首次改变队形，组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中央空间开始扭曲，浮现出与太平洋基地沉没时相同的多面体虚影。空气因能量聚集而电离，古特的战机周围爆发出无数微型闪电。
“别看那个结构！“通讯中的女声厉喝，“会烧毁你的视觉皮层！“
古特本能地闭眼，但已经晚了。透过紧闭的眼睑，他仍能“看见“一个四维超立方体在意识中展开。那种感觉就像大脑被强行升级了处理器，突然能理解本应超出人类认知的几何概念。鼻腔涌出温热的血液，滴在制服前襟上。
当他再次睁眼时，战场形势已变。人类的新型战机发射出某种网状能量场，将三个不明飞行物暂时禁锢。其中一架贴近古特的座舱，透过舷窗他看到驾驶员——一个戴着特殊护目镜的红发女子正对他打手势：拇指划过喉咙。
古特立刻会意，将仅剩的一枚量子鱼雷射向被束缚的追击者。爆炸产生的不是火焰，而是一个微型黑洞，瞬间将两个不明飞行物撕碎。但第三个却在被吞噬前突然化为无数光点，像萤火虫般四散消失。
“跟紧！“红发女子喊道，“它们会重组！“
古特紧随新型战机俯冲，直指冰盖上突然裂开的巨大入口。在坠入黑暗前最后一秒，他回头看见那些光点已经在高空重新聚集成飞行器，但某种无形的屏障阻止了它们继续追击。
垂直下降三千米后，战机冲进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这里的冰层被挖空成蜂巢状结构，数十个研究平台依附在冰壁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悬浮的物体——一个约足球场大小的正十二面体，表面覆盖着与外星符号相似但略有不同的金色纹路。
“欢迎来到'守护者'基地。“红发女子通过外部扬声器说，“我是莱娜博士，人类文明最后的保险。“
古特的战机被自动引导系统捕获，轻轻降落在指定平台。当他拖着昏迷的杰铭走下舷梯时，立刻被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他们的武器不像任何现役装备，枪口闪烁着与中央十二面体相同的金色微光。
莱娜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令人不安的眼睛——她的虹膜是分层的，像树木年轮一样记载着某种周期。近距离看，她所谓的“护目镜“其实是植入颅骨的某种神经接口，细小的光纤如血管般深入太阳穴。
“古特将军，你携带了不属于你的记忆。“她说着古特听不懂的话，手指轻触他的太阳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发又一轮记忆闪回：
[柯伊伯带中继站的医疗舱]
[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莱娜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年轻些，但眼神同样沧桑]
[“记忆封印只能维持二十年...“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等符号再次发光时，你会想起一切...“]
古特踉跄后退，头痛欲裂：“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给了人类第二次机会。“莱娜示意士兵带走杰铭，“跟我来，收割者已经激活，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穿过一系列气闸门后，他们来到中央十二面体的入口。近距离看，这个巨大物体表面并非金属，而是某种介于晶体和生物组织之间的材料。当莱娜将手掌按在门禁上时，纹路亮起的不是蓝光，而是温暖的金色。
内部空间出乎意料地简洁：一个球形大厅，中央悬浮着地球的全息投影，周围环绕着126个缩小版的月球模型。每个模型上都标记着不同的年代，最古老的一个标注着“第1次收割：公元前52，341年“。
“人类文明就像实验室里的培养皿，“莱娜轻触投影，显示出一系列不同历史时期的画面，“每当发展到能触及量子真相的阶段，收割就会来临。“她放大其中一个场景：公元前3000年的苏美尔文明，祭司们正在膜拜一个漂浮在空中的正十二面体。
古特注意到投影中不断出现相同的符号——与太平洋基地墙上的几乎一样，只是颜色是金色而非蓝色。“这是什么？“
“文明抑制器的标记。“莱娜调出另一组图像，展示不同时期人类试图建造巴别塔、星际飞船等突破性技术时，总会出现蓝光符号将其摧毁，“我们花了三万年才发现这个规律。“
“我们？“古特突然意识到莱娜说“三万年前“时用的是第一人称。
莱娜的嘴角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微笑：“我是第43次收割的幸存者，通过克隆记忆延续至今。“她指向大厅角落的液体舱，里面漂浮着数十具与她一模一样的躯体，“'守护者'是历代逃脱者的组织，我们像鼹鼠一样在地下活动，等待机会。“
古特的大脑艰难处理着这些信息。他的解码器突然自动激活，显示出与大厅投影相同的时间线。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太平洋基地的墙...那些符号...“
“是上一次收割的遗迹。“莱娜点头，“你们愚蠢地直接在抑制器残骸上建基地，就像在定时炸弹上盖房子。“
这时，一名技术人员匆匆跑来：“博士，杰铭少校醒了，但他...不太对劲。“
医疗舱内的景象让古特血液凝固。杰铭被束缚在特制病床上，全身皮肤下都有蓝光纹路流动。更骇人的是，他的嘴以不可能的角度咧开，发出双重音轨的声音——一个是杰铭本人，另一个是某种机械合成音：
“古特...老朋友...你藏得真深...“杰铭的头颅180度旋转，“守护者的记忆封印很完美...差点骗过我们...“
莱娜迅速按下墙上的某个按钮，病床周围升起金色力场。杰铭——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东西——发出痛苦嘶吼，蓝光与金光在皮肤下激烈交锋。
“它正在用杰铭的身体当信号中转站。“莱娜调出扫描图，显示杰铭大脑中有一个微小的正十二面体结构，“收割者找到我们了。“
警报突然响彻整个设施。主屏幕上显示格陵兰冰盖上方，数百个黑色三角形飞行器正在集结。它们组成一个巨大的立体阵列，开始向冰层发射某种穿透波。
“这次它们不打算收割。“莱娜的声音出奇平静，“是要彻底灭菌。“
古特看向中央投影，地球图像上已经标记出七个正在启动的抑制器——太平洋神秘岛只是第一个。他的解码器突然显示出一条新信息，这次是用他能理解的语言：
[记忆封印解除进度87%]
[身份验证：古特将军，第126次收割幸存者]
[最终协议激活：方舟舰队]
莱娜震惊地看向他：“你...你就是当年自愿接受记忆封印的'种子'？“
古特还来不及回答，整个基地突然剧烈震动。冰穹顶部出现裂缝，某种巨大的阴影正在穿透数千米厚的冰层。与此同时，他脑中最后的记忆封印轰然破碎...
[2247年8月15日，柯伊伯带]
[自己站在中继站控制室，面对屏幕上的外星信息]
[亲手输入的命令：将人类全部太空科技数据上传至收割者网络]
[转身对哭泣的莱娜说：“只有让他们认为我们够成熟，才会启动最终收割...我们才能找到抑制器的位置...“]
古特跪倒在地，呕吐出带血的胃液。他不是英雄，而是叛徒。整个人类文明加速发展的二十年太空计划——包括他自己极力推动的舰队建设——都是个陷阱，为了让收割者提前现身。
“不...“他嘶哑地说，“我给了它们入侵的钥匙...“
莱娜却出人意料地笑了：“正是如此。不激活所有抑制器，我们怎么一击必杀？“她指向大厅底部突然开启的舱门，露出里面三艘造型奇特的飞船，“'方舟舰队'从来不是防御计划...是特洛伊木马。“
冰穹崩塌的瞬间，古特看到杰铭的身体突然挣脱束缚。那些蓝光纹路凝聚成实体，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它用不属于任何人类文明的优雅姿态指向古特，发出震荡整个基地的声波频率：
[种子已发芽]
[最终测试开始]